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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:燃盡殘陽似滴血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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恍惚間,慕奈蘭紫服翩躚,雙眼似蒙上了一層濃霧,那樣心傷無措,鳳傾泠看到自己的右手握著望舒劍刺進他左肩,鮮血滴滴引進曼珠沙華。

為什麽會這麽沖動?為什麽腦海裏全是慕隱殿裏看到的那一幕?為什麽會感覺到心痛?鳳傾泠松了松手,閉上眼狠心拔劍,頃刻間沖天而去,遠離三途河,幽冥界。

慕奈蘭記得這是她第二次舉劍對著自己,而這一次一劍穿肩,不致命的傷卻致命的疼痛。

她那般決絕,他如是堅立。

離開幽冥界後,鳳傾泠奔往亂花山莊,在後山中與清風錯相撞,兩人退後數步對峙而立。

“讓開。”鳳傾泠面無表情,尤其是雙眸,無半點溫熱。

清風錯望了眼後山,浮七生正觀著山下一舉一動,她不想節外生枝,故道:“你想進引洛谷莫說我不同意,就算進去了也看不到任何東西。”

“那就休怪我動手。”鳳傾泠緊了緊望舒劍,銀眸半瞇,一絲絲殺氣迸現,清風錯被她的內力推動往後飛退數步,青綾從袖內滑出,仙氣剎那擴散,“要進引洛谷必先問過我清風錯。”

內力沖撞間,兩個身影纏繞到一起,那一日引洛谷中鳳傾泠在她手下過不了數招,數月後的今日早已法力大增,清風錯不由暗嘆,若是她破封身為仙人的自己恐怕敵不過。

幽冥半隱鳳想兮,三界中有幾個能與她動手?

這方兩人鬥到草木枯萎,沙飛石滾,一時半會分不出勝負,但若鳳傾泠拔劍,形勢立即扭轉,浮七生輕動雙臂飛身而下,半空中仙光赫赫,浩蕩一時,她落在鳳傾泠背後一掌送去,冷笑了一聲:“幽冥半隱,你會不會太目中無人了?”

鳳傾泠瞟了她一眼沒搭理,這兩人修為高深身負仙氣,她一人難以應對節節後退,卻也不準備就此罷手,浮七生完全不給她拔劍的機會,飛身而起與清風錯兩人前後一掌咄咄相逼,鳳傾泠旋身一起卻已來不及,緊要時刻,高空一道墨光突現,看似輕盈從容,實則強勢凜冽,浮七生與清風錯兩人紛紛收掌後退,鳳傾泠順勢翻身而下,反映過來時腰上覆著扶挽音的手掌,自己正被他摟著落地。

法光退去的這一刻,浮七生神情呆滯,忘了時間,忘了所有,忘了自己是誰,眼前如此熟悉的仙顏玉魄隔著七百年重現,卻如此陌生遙遠,接近遙不可及的距離,他看待她的眼神是清冷,是客氣,是優雅,是不可拉近的距離。

藍玲瓏石照亮了浮七生癡迷的容顏,轉瞬暗淡。

扶挽音玉扇輕點,唇邊噙著優雅的笑意,聲音清澈,“這位姑娘,你與鳳姑娘有仇?”

浮七生滿目落寞與思念,她的眼裏包含太多他人不懂的因素與情感,眼淚盛的滿滿的,只待決堤而下。

七百年前,那人可曾如此客套稱自己一聲姑娘。

她想聽他再喚一聲,七生。

“七生。”清風錯邁至浮七生身旁,小聲道:“他已輪回轉世,自然忘記以前所有一切,你知他未破封,何苦如此在意。”

浮七生恍若未聞,滿眶苦澀碎淚,她也知道現實不如往日,但無論如何強迫自己不去在意仍無法控制住對那人的思念,整整七百年,杳無音訊。

總想起雲霧連綿上染盡的鮮血,離別時天邊一道碎裂的傷痕,見證了那一場生離死別,盡管所有都了結,天地卻落下一場大雪,整整一百年未歇,浮七生昂起臉,伸手觸摸臉上一道傷疤,從左臉頰起直劃而過,阻隔的不再是一張仙人容顏,而是一段千年姻緣,她轉身,淚落不止,洶湧無比七百年已過,掩埋了那一場撕心裂肺的呼喊,輪回過後,毀滅的不再只是一輪殘月。

不知道為什麽,看著她顫抖的背影,扶挽音覺心中一痛,待要靠近,浮七生已飛身上了後山,遠遠離開了視線,他只覺面上一涼,伸手去觸時竟是一滴眼淚,不知誰人的流進唇齒裏,除了苦澀還是苦澀。

鳳傾泠不認得浮七生是誰,只知道這女子生的貌美卻又醜陋,身負仙氣偏偏殺氣極重,她提起望舒劍欲拔,清風錯三尺青綾一轉,兩人看似誰也不願讓步,扶挽音往中間一攔,對鳳傾泠搖了搖頭,再打下去恐引來墨雲瑕等人,屆時不好收場。

殘音樓內,扶挽音為她沏了杯茶,點燃一絲桃香,他記得慕奈蘭猶愛此香,無疑,鳳傾泠也是極愛的,只是在前些日子無意中看見鳳傾泠袖內藏有慕奈蘭隨身攜帶的桃香。

“鳳姑娘,何以直闖後山?”扶挽音的雙眼有意無意掠過她臉頰上的傷疤,唇角微牽看不出是何意,他也不惱鳳傾泠的沈默,慢慢喝著茶鍥而不舍卻不著急,“心中若有難處不妨直言,在下或許能幫忙。”

鳳傾泠握著望舒劍的手一刻也不放松,極力控制心中混亂,頻頻想起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前世,還有無端壓在胸前的困惑,良久才道:“你可知曉有脫離三界六道輪回之常的地方?”

扶挽音淺淺一笑:“幼時聽師傅提過,只是無人知曉寒嵐島位在何方,據說至今無人到過,不知何等神秘。”

鳳傾泠亮起的銀瞳聽他一席話後又淡淡暗下,幾番險境下來本以為自己可以承受任何風浪,只是幽冥半隱的身份成了心上邁不過去的坎,貿然闖進引洛谷顯然不是上策,唯一的辦法只有回去寒嵐島,找師傅問清楚,沒想到連扶挽音也不知寒嵐島位處何方,不禁神傷。

“聽聞島上住了一名絕色女子,十一少曾提過天外有寒嵐習寒弋。”扶挽音隨意道來,殊不知他身前的人自小長在寒嵐島,外界認為何等神秘的寒嵐島是她的家,習寒弋則是她的師傅,那確實是一位絕色女子,無人可與她相比。

鳳傾泠輕輕嗯了一聲,走到窗邊站定,風送起長發拍打著秀背,只有寒冷的空氣才能使她煩亂的心得到一絲平靜,那時身在寒嵐島,只要游到水下行宮便可心靜神清,旁無雜念,她腦海中緩緩浮現出水下行宮中那人的容貌,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,一瞬撫平她狂躁的心。

當風掀起她的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傷疤時,扶挽音墨長的雙眉一蹙,心中頓生不悅,語出卻仍淡靜,“臉上的傷乃妖皇所為?”

“因他而得,只是不知隨寒與我有何冤仇,出手如此狠辣。”鳳傾泠語氣冷靜,似是對舊傷已無所謂,只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罷了。

“多謝扶公子多番相救,他日若用的著的地方只需燃盡此物,我會及時趕到。”見已無留在此地的必要,鳳傾泠打算離開,她遞過手中一物,道:“就此別過。”

“且慢,不知鳳姑娘要去往何處?”扶挽音握著手中一片別致的蝶形花瓣,脫口而問。

“歸家。”

扶挽音目光隨著她下了殘音樓,心中有千般說法卻不曾道出口,千葉抱劍立在門外,雷打不動看著前方,那日回莊看到少主安然無恙,七尺男兒竟在暗夜中潸然淚下。

“三師妹領回莊的姑娘你可認得?過往是否相識?”扶挽音跨出一步俯身欄桿上,似乎在哪見過浮七生,又似乎不止相識,記不起在何處,是何關系,只是他清楚在見到浮七生的那一瞬間平靜的心有了明顯的變化。

千葉知他問的是脾氣古怪的浮七生,頷首道:“屬下與六弟子去陰陽城時見過她,浮生樓的浮七生,往日不曾會過。”沈默了一會,本欲將浮七生手執玉扇不要命的闖祭殤山一事相告,卻隱約覺得浮七生非同一般,出於私心他瞞了下來,也是首次藏有一事未對少主坦誠相告。

扶挽音點了點頭,道:“去通知七師妹過兩日隨我進紫京,再去趟斂碧山邀且掌門同往。”

自那日千葉放出勒王與武林人勾結欲謀江山的消息後,皇宮內動亂不止,勒王成為眾矢之的,皇帝有了明顯的防備一步步收回兵權,而武林中也興起了不同的謠言,都說皇帝因得不到且疏棠而發難勒王與江湖,這個觀點勒王亦讚同,故而尋上玉茫山,特請扶挽音進紫京相商。

殊不知這一系列相關背後都有人在操縱,從獨家滿門被滅起,再到皇族的鬥爭,疑難絲絲入扣,引人心弦。

天漸漸入夜,幽冥宮慕隱殿中,砂袖未醒,慕奈蘭喚了淚朱砂在殿外候著,若無意外,該恭迎妖皇大駕了,他脫下外袍露出肩上一道不深的傷口,妖麗的桃花眼又起了陣陣酸痛,想起望舒劍刺膚的滋味。

幾千年來日日得見望舒劍,卻頭一遭嘗到滋味,他苦笑一聲將灑藥粉在傷口上,黃泉散的藥性沁骨可令意志堅強之人當場死去,他卻眉都不皺一下,從容的拉上衣服整理幹凈,等到處理妥當,才取出袖內斷了的碧發,那一日初入陰陽城到訪浮生樓,砂袖說相公身旁也有一位碧發好友時,他就知道浮七生已動了手腳,只要碧發有反映就可證實碧發主人乃轉世魔君,而昨日亂花山莊外,慕奈蘭站在末雪空身前,碧發在袖內纏的他險些出血。

這個消息無疑晴天霹靂,妖皇破封,妖界猖獗一時,已令幽冥界難以應付,現在魔界玄子已尋到末雪空,日日想法子欲逆天而行強行助他破封,如若得逞,魔界來勢未必比妖界溫柔。

“派人暗中保護鳳隱,未到萬不得已無需現身。”現在鳳傾泠情緒不穩,若妖皇抓了她來威脅自己,那當真是最糟糕了,慕奈蘭回身望了眼床上昏睡的砂袖,沈聲道:“拿祭殤山冰鎖來。”

未過多久,幽冥宮降靈殿中,慕奈蘭斜著身體靠在椅子上,撥弄著發上玉簪,靜候即將到來的人。

“慕隱,魔界玄子到”朱砂隱在殿外稟告,聲音依舊那般寒,因早得慕隱指令,故未阻攔,她話沒說完索細宮就從她身後繞進,粉色長衫拖在冰冷的地上灑了幾粒灰塵,想來是趕的匆忙,身後言水宮與西流宮也面帶不善。

估摸著找茬來了。

“下去吧。”這三個真著急,眼巴巴送上門來,慕奈蘭懶懶笑起,如墨長眉輕微一揚,殿門便關緊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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